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用科技,看见无声世界 | 甲子光年
作者:范文婧 2022-11-18

一款专为听障人士设计的眼镜。

作者 | 范文婧
编辑 | 栗子

2021年秋天,刘烁参加了一场针对残障人士的特殊招聘会。

刘烁是一位先天神经性耳聋者,由于父母的基因突变,她从出生起就从未感受过声音。艰难地读完小学之后,刘烁进入了特殊教育学校,一路念到大学计算机本科毕业,找到一份新媒体运营的工作,一做就是三年

这不是她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招聘会。现场人很多,热门招聘企业的展位前聚满了人。尽管每个展位前的志愿者在不停地比划手语,可双方的沟通效率依旧很慢。刘烁绕了大半圈,还没和想要投递的招聘企业交流上,却被角落里的一家公司吸引了。

这是一家做AR眼镜的公司,工作人员告诉刘烁,戴上这副眼镜,对方说的话就会以文字形式出现在镜片屏幕上。刘烁不太相信,但她还是戴上了。

“我发现它的体验效果出乎意料,就是比我想象得还好!”刘烁对「甲子光年」说。

据她回忆,她戴着眼镜走到目标企业的展位前,绕过手语翻译,直接和招聘者交流起来。“她问我的工作经验,以及我想找什么样的工作岗位,可能(两者)不匹配,就问我为什么愿意来这个岗位工作。”

人们习惯将听力障碍者和失去语言功能的人合称为“聋哑人”,但通常情况下,听障人群是可以说话的。通过锻炼和学习,即使听力受损严重,也依旧可以通过口语来表达。也就是说,听障人士只要经过训练,绝大多数是可以开口说话的,只是语言听上去与正常人有差异而已。

如何“准确听到”才是听障人群要面对的最大问题。

刘烁告诉「甲子光年」,过去20多年里,她需要依靠唇语和手机上的语音识别软件一起来帮助自己“听到”。但疫情之后,无论在室内还是室外,大家一直都戴着口罩,刘烁失去了“唇语”这个重要的交流工具。无声的世界变得越发安静。

语音识别软件也不总是能帮上忙,遇到周围嘈杂、信号不佳的时候,刘烁也总得请对方多重复几遍。而且,总是低头看着手机,她担心对方会认为自己没有礼貌。所以当戴上这款眼镜之后,她才会感到非常惊艳。字幕几乎在招聘者说话的同时就出现在了镜片上,在阅读对方说话内容的同时,她甚至可以与说话者保持眼神交流。

“有些人觉得我们沟通的障碍是我们的心理、口语表达能力等等,其实并不是”,刘烁说道,“我们就缺这样一个交流的工具”。

11月8日,经历了预售期的等待后,刘烁终于拿到了这款专为听障人士设计的AR眼镜——亮亮视野的“听语者”。

最近两年元宇宙爆发的趋势下,用户对消费级的产品接受度增高。不少曾经面向企业、工业的AR、VR设备提供商,开始尝试做消费级的产品。但是,这些产品的应用场景和必要性总是被诟病,仿佛娱乐是它们唯一最终的宿命。

然而,亮亮视野的“听语者”无疑给外界一个启发:科技,还可以用在那些更需要它的地方。


1.一款针对听障者的AR眼镜


刘烁回忆那次招聘会,亮亮视野的展台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落里。工作人员没有拉起大幅海报宣传,只是默默等有需要的应聘者来,帮助他们佩戴和调试。

这不是亮亮视野第一次参加这类活动。事实上,自从第一次知道了听障者的需求后,亮亮视野一直积极参加听障人群的各种活动。亮亮视野CEO吴斐感叹,“启发我们做这款产品的契机,有一点偶然性”。

去年夏天,亮亮视野带着一些产品去参加某个展会,当时,公司已经在企业端和工业领域有了不少成功案例。活动中,一位熟悉的客户带着一位听障朋友来到展台前,主动提出想要试一下AR眼镜的语音转文字功能。

吴斐帮她戴上眼镜,然后对话开始。先是吴斐与这位听障朋友聊了一会儿,后来吴斐与老客户也叙一叙旧。坐在展台边的椅子上,女生静静地“听着”这场对话。看到翻译成文字的语音在镜片上一行行流淌而过,内容清晰、准确,女生换了个更惬意的坐姿——她悬着的心放下了,眼泪顺着眼眶流了下来。

后来吴斐才知道,她是一位在读的博士生。目前,国内针对听障学生的大学课程还比较有限,硕士更加寥寥无几。这个女生跟随健听学生一起进行博士阶段的学习,理工科的专业名词很多很复杂。针对学业内容,她总需要把导师讲的录下来再复习,花比其他同学更多的时间。这让她每天都感到压力,也让她总是显得比较紧张。

刘烁也提到,以前即使自己已经比较擅长唇语,但还是会因为自己的听觉损失较为严重,而经常需要让对方重复两三遍。这让她感到压力,时常会避免交流,或者在交谈时非常紧张。

这位听障女生试用产品时的反应,让吴斐和团队都很感动,“我们太震撼了。作为一个产品公司,我们真的特别在意自己的产品,用户用着是不是真的喜欢。我们经常会向用户发放调研问卷。但纸面上的‘喜欢’二字,和你见到用户戴上产品感动到流泪,感受完全不一样!

这给了吴斐很大的信心。于是他和团队决定,新的消费级AR眼镜产品,就要面向听障群体研发。

然而,要想做出一款受人喜欢的消费级产品,离不开厂商与用户的共同体验、共同创造。作为消费级AR眼镜的新人、作为健听者,亮亮视野更是深觉如此。

让吴斐有些意外的是,这款看似不那么“大众”的产品,在内部提议后没有任何人反对,许多原来解决方案团队的成员也积极响应,主动要求调岗到听语者的团队中,有更多人报名成为志愿者,参加线下的分享会。

在接下来几个月里,亮亮视野来到高校、残联、以及听障朋友的活动中,带着当下最新的工程样机给听障朋友试戴试用,倾听他们的建议。

徐梦娇就是这时候了解到亮亮视野的。

2021年7月,梦娇从特殊教育学校毕业,来到北京工作。周末的闲暇时间里,热爱公益的她经常去一些讲座或活动做唇语手语翻译志愿者,帮助听障朋友更准确地了解信息。一个周末,她来到亮亮视野的分享会现场做志愿者,也在现场体验到了能将语音实时转文字的AR眼镜。

她非常喜欢这款眼镜,在接下来几周的活动中陆续带来更多朋友试用。出于对这款产品的喜爱,从第一份工作辞职后第三天,梦娇放弃了她计划好的gap旅行,加入亮亮视野,负责用户体验方面的工作。

根据2006年“国家第二次残疾人抽样调查”,我国有听力残障者2780万人。这个数字仅包括自认为丧失全部或部分听力的人群,并不包括那些因年龄增长而听力受损的老年人。有统计数据认为,如果算上老年人,今天我国的听障人群超过1亿。


2.做减法,让产品再极致一点


做面向消费者的产品,说难也难,说不难也不难。对于亮亮视野来说,一家产品公司要做一款新项目,无非就是了解目标受众需求、找到实现的方法,根据现有的材料和生产成本选择最优的方式。

但to C产品与to B产品毕竟不同。在做新产品的时候,不再有“客户满意”这个明确的分界线来让项目负责人判断产品是否已经合格。甚至,消费级的AR也才刚刚进入大众视野,没有标准可以参考。更何况,一款专注为听障人群服务的眼镜,更是“前无古人”,可参考的经验几乎为零。

吴斐和团队觉得,如果行业里没有标准,就自己来做。

比如,与VR创造的完全虚拟世界不同,戴上AR眼镜,需要让用户能同时看清现实世界和镜片上的字。在过往工业场景下,用户往往要在亮度较低的场景下工作,要求佩戴上眼镜不能影响原来的视力能力。

目前,市面上的AR产品的光学显示方案主要有Birdbath和光波导两种。前者应用镜面反射的原理成像,目前技术已经较为成熟。但这项技术在成像的同时会影响现实世界的显示,一般常用于影音类的AR眼镜。

光波导则是近年来才逐渐成熟的技术,它让光穿过不同材质的玻璃,以保证在成像的同时不影响原有视野。亮亮视野则是自主研发了“双目融合阵列光波导”技术,让用户能够双眼同时观看字幕,且没有视差。

除了技术的精进,吴斐也要求团队把产品的方方面面都做得更“极致”一点。

作为一款功能型AR眼镜,亮亮视野认为,好用、用得轻松是非常重要的。而这其中最为核心的就是产品重量。

与娱乐场景的眼镜不同,听语者是一款“功能型”的产品,因为需要让听障人士长时间佩戴,所以产品一定不能过重。在听语者之前,亮亮视野的消费级产品LEION Pro的重量是90克,已经非常轻便。但吴斐在听语者的产品方案上直接要求减少10克,保证长时间佩戴的时间体验。

于是,在设计过程中,产品团队不断尝试“做减法”。比如取消了之前需要插线的设计,改为充电模式,让外形更为美观。同时,也取消了镜框中间的摄像头,降低重量的同时也回归新产品的设计初心——沟通。“这款产品的功能是沟通,镜梁上如果有一个摄像头,会给对话者造成一种压迫感,不利于沟通,所以我们把它取消了”。

在材料方面,为了再轻一两克,团队甚至连最基础的材料都没有放过,摒弃了常见的PC塑料和ABS树脂,在不断测试硬度、韧性、耐腐蚀性等种种特性后,使用了新供应商的ULTEM树脂材料。

产品设计图画完了,接下来就是要寻找供应商生产样机并测试。吴斐原本以为,像听语者这种“小众产品”,供应商也许并不愿意生产。让吴斐没有想到的是,许多供应商对“听语者”的目标和理念都很认同,主动提高了产品在生产线上的优先级。

有一次,产品负责人去一家大型供应商的工厂查看产品效果和进度,却发现公司的董事长正在这条产线上。交流之后他才知道,原来自从了解到听语者的目标受众和研发理念之后,他就常常会来这条产线查看进度,有时一天三四个小时都在这里,“只为了能更好一点、更快一点”。

最终,在2022年1月,亮亮视野拿到了听语者的第一版样机。团队期望这款产品能够符合预期,第一次戴上听语者之后,大家发现效果比预期更加惊艳。

于是,亮亮团队打算继续带着这批样机,再去听听用户的真实声音。

彼时,负责体验的梦娇已经参与了多次线下活动,也收到了许多听障群体对产品的反馈。但她还是隐隐觉得,这么有意义的产品,知名度好像还不太高,她想让更多听障群体知道听语者,用到听语者。

受到身边朋友的启发,她决定在快手上开一个账号。上传短视频在她看来不够有互动感,于是她每天晚上直播分享这款AR眼镜的使用方法和体验,并在线答疑大家的问题。

很快,这款眼镜被许多听障博主主动推荐转发,越来越多的听障用户慕名而来,希望了解这款产品,甚至有很多人想要直接来北京公司试用。

恰逢第一代样机已经做好,梦娇与领导讨论,是不是可以像是在北京做线下活动一样,带着样机去全国各地让潜在的客户试用。

于是2022年情人节那天,她发布了一条视频,宣布亮亮视野要去各地给大家试用听语者了。


3.责任,与许许多多感动


梦娇联系了各地的听障博主,他们不仅愿意帮忙试用亮亮的产品,还会主动为亮亮的分享会寻找场地。短短几个月里,亮亮视野走访15个城市,举办26场体验活动,收集了2000+名听障人群的反馈。

参加过体验会的亮亮员工说,大家特别热情,带去的设备永远都不够,很多人排队等着体验。有的人戴上了眼镜,就开始与家里人视频聊天,感受久违的顺畅交流。山东的一场体验活动上,有个女生结束后匆匆走了,后来才知道,她并不是当地居民,而是当天特意坐高铁来现场,就为了体验一下这款产品,结束之后还要赶高铁回家。

还有不少人给吴斐的微博留言。一位严重听障的大学生写私信给吴斐,说自己家里不太富裕,但父母为了她能够更好地“听到”,省吃俭用购买过很多产品。这些设备有的有用,但更多的没有效果。父母不愿意流露出失望的情绪,但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。她问吴斐能不能来到她的城市做一场体验活动,或者有没有机会让她试用一下,她打算把攒了几年的压岁钱拿来买一台听语者。

梦娇的快手也有了不少粉丝,体验过和还没体验过的朋友,都期待能尽快拿到真机。

9月21日晚上,亮亮视野开了一场直播,发布了改进后的“听语者”产品,售价3999元,前500位早鸟价为2999元。

目前,AR眼镜的售价在2000~3500元不等,2999元属于中位数。但作为一款针对听障人士打造的功能型产品来说,这个价格其实已经非常便宜。要知道,普通功能的助听器一般需要5000元以上,对于听力要求较高的学生来说,助听器动辄上万元,而人工耳蜗就更加昂贵了。

在直播间蹲守抢购的刘烁以早鸟价获得了听语者和小礼物,但其他用户就没那么好运了。听语者刚一开放下单,网站和服务器就因为流量太大而崩溃。

梦娇是用户运营,陆续收到了许多用户私信,表示卡在了进入支付的页面或支付页面,而此时后台显示500台已经售完。很快,用户开始发来一些不理解的话语,质疑这款针对听障用户的产品是否也要搞饥饿营销。

一时间,“作战室”一团乱,每个人都等着吴斐做决定。

“早鸟价再加500台。”吴斐对着直播的镜头说。

回忆起那天的情况,吴斐坦言,“那天真的很乱,我们真没想到有那么多人抢,但是质问已经到了,那么多人等着买,如果当时不加就真的下不来台了。而且,看直播的肯定都是我们的天使用户、是我们的铁粉,大家想要,我们不可能不让大家买”。最终,在三个小时的直播结束时,1000台机器全部预定完毕。

真正拿到听语者之后,刘烁很激动,“我每天都会戴,一直戴到它没电为止”。刘烁告诉「甲子光年」,自己以前也去试用过其他的产品,因为有的也有翻译和语音识别功能,“但那些主要是娱乐为主,功能太多了,我只想要一个翻译功能”。

接受「甲子光年」采访的时候,刘烁已经用听语者3天了,用得“非常喜欢”。她戴着眼镜,交流的时候很少犹豫。

她告诉「甲子光年」,过去听直播课或公司培训的时候,因为没有字幕,刘烁常常需要一个设备看老师的直播,再拿一个设备开启语音识别功能,才能知道老师讲了什么。但专注于语音识别结果的时候,她就没法再看老师的课件了。戴上听语者之后,她可以一边看老师讲的内容,一边看直播的画面,有时甚至还能做点笔记。

除了“理解”他人方面的便利,听语者还让刘烁变得更“自信”了一点。过去有人来拜访公司,她总不愿意上前接待,担心对方说的自己不能听懂,还得麻烦其他同事重复沟通。但最近,刘烁带着字幕眼镜接待来访者,不仅能听懂对方说的,甚至还有一些时间思考对方言语之外的意图。这是她“第一次做这个”,“以后还会做的”。

梦娇也很开心,加入亮亮视野的初衷,只是想做一点喜欢的事情,为喜欢的产品做一点宣传。她没想到一年后自己竟然成了主播,在公司常常被叫“小网红”。粉丝都很喜欢她,许多人私信她分享自己的故事。

吴斐和团队也没想到,在做这款看似小众的产品的过程中,能够收获那么多真诚与感动。“少数人的需求,也应该特别珍视。我们还会继续打磨和迭代这款产品,希望它能提供更好的服务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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